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最爱,我的最爱就是逛书店。
在我上小学前,哥哥有十几本连环画,每晚哥哥都会在煤油灯下看,我趴在他身边,伸长脖子歪着头很费劲地张望,他则一脸的嫌弃:“赶紧睡觉去,碎娃娃家一字不识,狗看星星,光知道个稀稠。”我只好讪讪地钻进被窝睡觉,心里却暗暗发誓:一定要拥有自己的画画书!
到小学三年级,我已经能够自力更生采野药换钱了。进林子采药还有点胆怯,上山扒洼地拔柴胡、前胡、益母草这些草药已经游刃有余。拔回家的草药晒干积攒起来,等父亲或者庄里有人吆着牲口到马峡赶集时,顺势把我的草药捎上,到马峡的药材收购站换成几张钞票,再一溜烟直奔街道中间的那家新华书店。
念二年级的时候,我跟父亲第一次到马峡赶集,发现街道中间有一家门面不大的新华书店。那是只有一间房的书店,临街是门面,卸去门板就开门营业了,店主是个矮个子的老汉,和蔼慈祥,很耐心地看着我挑选了《半块银元》《小兵张嘎》《敌后武工队》和《平原游击队》4本画画书,一算价,9角5分,花去了我的一半收入。自此,我总算拥有了自己的画画书。
从第一次买连环画开始,我和书店就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到马峡上中学时,和书店里的柳大叔已是炒面捏娃娃——熟人了,每次去买书,柳大叔不仅任我挑选,还破例允许我在保证书籍洁净的前提下浏览一两本书。打上了小学五年级后,我开始阅读民间故事和小说类作品了,不再专看小人书了。到我念高中那年,不知是啥原因,马峡街道的新华书店撤销了,柳大叔也不知去向。这样一来,我买书只能到县上的新华书店去,但一个乡村少年,一年又能进几回县城呢?马峡的书店撤销后,我心里失落了好久好久,好在班上喜欢看“闲书”的同学不少,可以偷着私下交换着看“闲书”。
念中学期间,在屈指可数的进城次数中,但凡进城我必到县城东面的新华书店去溜达,或多或少都要买几本新书带回家,只是那时买书没有意向,只是凭感觉。一起进城的同学,要么进馆子解馋,要么进商店饱眼福,唯有我直奔书店,留过车费,其余全买了书,每一次乘兴而归时,总是饥肠辘辘。
1984年,我当了老师,每学期至少都要进一次新华书店给学生买书,虽然当时工资微薄,还是尽最大可能地买书。我书架上的《忏悔录》《巴黎圣母院》《茶花女》《契科夫小说选》和巴金的《家》《春》《秋》三部曲等中外名著,都是那个时段购买的。
随着年龄增长,思想成熟,我开始有选择地阅读,买书之前有明确意向和计划,每次进书店目的明确,不再挑三拣四,盲目随性。时间久了,书店里的店员大多相熟,每有汪曾祺、沈从文、季羡林、陈忠实、贾平凹、迟子建等人的新上架文集,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掐指一算,买书看书已经五十多年了,虽然在几次搬家过程中遗失了一部分书籍,但我的书房里依然有一千多册藏书。和新华书店结缘也五十多年了,虽然现在网上购书很便捷,我还是喜欢进书店购书,喜欢嗅闻那特有的墨香。每一次进书店,更像去会晤一个熟稔的老朋友或者拜访一位和蔼可亲的师长。
买书、读书五十多年,写书四十年,今生能和书结缘,真是幸运,虽没有因为读书成名成家大富大贵,还是一介布衣,却平淡而充实,俯仰无愧,坦然行走在天地间,是多么大的满足和幸福啊。追根溯源,还是要感恩新华书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