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浩
1995年7月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一群少年在平凉人民广场集结,一支足球队在此成立。
少年大多是95届的初中毕业生,来自平凉一中、二中、四中,他们有的是小学同学,有的是初中同学,有的是同学的同学,因为共同的爱好,他们走到了一起。
少年们在人民广场进行了简单而隆重的建队仪式。没有像样的球衣,他们穿了颜色大致相当的黄色短袖,自己剪了号码贴在胸前,就以这个作为队服。队服是黄色,队内不少人爱好军事,又来自各个中学,少年们就学着电视上某某联队的称呼,把自己的球队命名为“大黄蜂联队”。大黄蜂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一款战斗机的代号。
少年们拍照合影,拍了两张,一张全家福,一张主力阵容。主力阵容服色尚且统一,全家福服色就有些参差不齐。照片上的少年瘦而青涩,但一个个都神采奕奕。没钱烫印,照片出来后有的少年就用钢笔在上面写了“大黄蜂足球联队”的字样。
少年们初中时代就常常在一起踢球,有时是队友,有时是对手,“大黄蜂”的成立让他们有了共同的旗帜。在这面旗帜的引领下,足球成了那个时代周末和假日少年们的必修课。平凉许多地方,一中二中四中平师的操场,甚至航校停机坪前的草地和人民广场的水泥地都有少年们踢球的身影。
那是一个单纯明净的年代,没有太多作业负担,没有额外的补课。起初每每周末,没人召唤,少年们都会不约而同出现在平凉一中的操场上。当时一中操场还是南北走向,土场,边上的土墙还有豁口,墙下是悬崖。经常踢着球,有人一脚高炮球就飞出墙外。赶紧有人就趴到豁口上张望球的方向,“放高炮”的倒霉蛋就心急火燎的从墙边上的小路下去找球。许多日子,一中的操场上常见少年们驰骋拼搏。
那个时代纯净地近乎透明,踢球就是踢球,没有其他任何目的。少年们常常约球,约好下午三点踢球,一点半人就都到齐了,常常踢到天黑还意犹未尽。没有矿泉水饮料,踢完后少年们就去外边找自来水龙头,一个个排着队撅着屁股咕咚咕咚喝水。足球的激情让少年的青春痛快而充实。
后来“大黄蜂”的主场转移到柳湖体育场。同样,只要周末或节假日,他们又会不约而同到柳湖体育场。只要闲暇,那里总能找得到同道中人。有一段时间由于体校训练需要,足球场上栽了两根柱子,踢球时必须绕过,经常就有人因为拼抢激烈撞到柱子上。少年们苦练技术,有一个下午骄阳似火,三个少年在边上的篮球场练习任意球,发誓要把球从篮筐里踢进去,不进不回家。三人顶着大太阳,踢了一下午终于成功。那时少年眼里体育场比家还亲,体育场见证了他们从少年到青年的蜕变,那方常常尘土飞扬的球场上,少年们肆意挥洒着汗水,漫天的尘土简直就是青春的洗礼。柳湖体育场因此也成了这些人的精神家园。后来,这些人散布五湖四海,柳湖体育场几经变迁,只要回家,曾经的“大黄蜂”少年总要去那里看看,只要行仍要踢上几脚。那方黄土球场如同少年的初恋,不管身在何处,那里总能勾起他们美好的回忆。
那年暑假过后,大部分少年升入高中,“大黄蜂”开启了一个黄金时代。
那是一个自由的年代,青春的身体因足球而激昂。“大黄蜂”的战场越来越广,对手越来越多。他们不满足和同龄人踢,常常找年龄比他们大的球队约球,不服输、爱挑战的劲头激荡在他们的血液里。除了中学生,他们还去航校里找解放军学员踢,找电厂工人踢,他们最喜欢和那些放假回家的大学生交手,模仿他们的动作,也希冀着自己的大学生活,在一次次的对抗、碰撞、失败中他们的身体渐渐强壮,思维也逐渐开阔,懂得了配合,有了整体意识。
“大黄蜂”交手最多的是平凉一中高中97届的年级队。平凉一中高中97届是学霸云集的一届,这一届里出了后来成为清华大学副校长的白本峰。除了学习好,这一届足球更是了得。平凉一中有浓厚的足球传统和氛围,有个叫陈昊的语文老师就常常课余和学生踢球。这一届有三个球星,叫徐伟、李晓辉和杨昉,号称“三剑客”,当时平凉中学生中踢球的无人不知。因为高一届,名气又大,“大黄蜂”就常常找“三剑客”们约球。对手踢球稍早,年龄又大一点,起初总是输。但“大黄蜂”不服气,不气馁,屡战屡败而又屡败屡战,越挫愈勇,到后来能打平以至获胜。
1997年,平凉首次举办中学生足球比赛,“大黄蜂”的队员大多数入选各自中学的校队,许多都是校队的主力。1998年后,许多队员上大学,进入了更宽广的天地,许多成了大学校队的主力,“大黄蜂”由此进入了精神共同体时代。
建队时“大黄蜂”并没有喊出什么口号,但从不服输,不畏强手,不服就战的倔强是刻在骨子里的,足球强健了他们的体魄,更磨砺了他们的意志。如今“大黄蜂”的成员大多在外地,他们中有政府官员,有国企领导,有军队大校,有行业精英等等。虽各行各业,五湖四海,但他们都珍藏着那两张“大黄蜂”的合影,他们都认为那是他们青春乃至生命中最可宝贵的纪念。
三十年过去,这两张照片已经有些褪色模糊,但照片上少年们的脸庞依然蓬勃。作为曾经大黄蜂的一员,每每看到这两张照片,我仍然会热血澎湃,还想再战绿茵。
青春不老,“大黄蜂”永远!